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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天下與我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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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宮建在靈山之巔,於雲山霧霭間,飄渺恣意,流雲掃袖,飛鶴扶風。

比起桃蹊殿的秀雅出塵中帶著的幾分端方,玄清宮更顯磅礴恢弘,西北方向遙遙垂掛一條銀練,流水直墜三千裏。

最高的主峰被四周的山峰如星拱月圈在正中,幾與天相接,仿佛伸手可摘星辰,雖非仙境卻也超脫世外了。

謝秋溯直接將安月蘭帶回了秋原峰,分別之時,明亦塵臉上的擔憂讓安月蘭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的哪般。

不過這個問題也沒有困擾她太久,很快,她便知道答案了。

在謝秋溯領著她到了秋原殿的丹房裏向那個她見過一面且印象中很好心的小姐指著自己向她介紹:“咳咳,輕鳶,這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往後便是你小師妹了,好生照顧……”的時候,安月蘭見識到了什麽叫作翻臉如翻書。

嗯……以及欺師滅祖的現實施為。

輕鳶的臉色在短短一個眨眼間從見到她的好奇和善瞬間變成驚怒憤懣,謝秋溯一句話都沒能說完整,一堆的葫蘆瓷瓶之類的各式丹藥容器便劈頭蓋臉朝他砸過來,輕鳶一邊砸一邊嚷道:“騙子!混蛋!誘拐女童的酒膩子!不要臉的臭老道!”

安月蘭小心的往後退了兩步,有些尷尬的看著場上情形,謝秋溯抱著頭躲進屋柱後頭,輕鳶依舊不依不饒的狠狠往那柱子上砸著東西洩憤,瓷瓶陶器劈裏啪啦碎了滿地。

她思襯自己該說些什麽,糾結了半晌,在輕鳶端起一個碩大的青銅罐時開口喚了一聲:“師姐。”

輕鳶欲往前砸的手一頓,扭頭看向她,惡狠狠的道:“誰是你師姐!”

她呲牙怒喝的模樣,就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

著實有些……可愛。

終於明白重默道長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安月蘭看得想笑,又怕更惹輕鳶惱怒,忍得有些辛苦,謝秋溯趁這機會探出個頭來,喚了一聲:“輕鳶……”

“砰——”

青銅罐子又準又狠的砸在謝秋溯肩上,他就勢捂著被砸到的地方倒在地上,輕輕嘶了一聲。

輕鳶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扶他,嗔怒的道:“你怎麽不躲!”

“我躲了你不是更生氣了?”

“哼!”輕鳶扭開頭,不去看他討好的笑意。

“還生為師的氣?”

“言而無信!算什麽師父!”

“好吧,那我把她趕下山好了,反正她也沒什麽用,留在山上說不定還要被同門笑話。安月蘭,那你走吧,我說了這一世只收輕鳶一個弟子,她不願留你,我不能拂了她的意。”

說著,作勢便要送人下山。

“欸,你幹嘛!”輕鳶連忙按下他施術的手,柳眉倒豎:“你自己收了人家,現在莫名其妙又要趕人家走?仗著是玄清宮的長老這樣欺負人?”

謝秋溯委屈道:“你不是不讓我收嗎?”

“呸,我不讓你收你還不是收了,我氣的是你,與她何幹?”

“那我就把她留下啦。”

輕鳶扭頭瞧了安月蘭一眼,安月蘭眨眨眼睛,對著她笑,輕鳶哼了一聲又轉開了頭。

“你留下唄,我就當你留了個道童,哼。”

哎呀,師姐真可愛。

安月蘭看著她氣呼呼做著決定的樣子,心裏竟然忍不住有種想要戳戳她臉頰的沖動。

難怪謝秋溯如此寵她,有這樣的徒弟,誰能不寵著呀。

謝秋溯嘿嘿一笑,揉著鼻頭有些小得意,朝安月蘭挑了挑眉,“我就說嘛,我徒兒最好了。”

安月蘭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對輕鳶的生氣十分理解。

謝秋溯為了順輕鳶的氣,老老實實的親自將一地碎片覆原修整,一一擺放回原位,在捧起那個青銅罐的時候,不小心將砸在他身上的那面露了出來,安月蘭陡然發現,那上面被砸出來一個鬥大的凹坑。

輕鳶自然也瞧見了,謝秋溯想藏都來不及,少女一把搶過去,看了一眼,“好啊,你騙我!”

謝秋溯眨巴眨巴眼睛,輕鳶氣惱的舉起罐子,終究還是不忍砸下去,恨恨往謝秋溯身上扇了一掌。

她這一掌全然是氣不過用蠻力打的,沒有施加任何法力,可謝秋溯卻被推得一晃,軟軟倒向一旁的屋柱,低低咳著,刻意低垂的頭,也遮不住嘴角緩緩沁出的血。

輕鳶一驚,擡手將罐子扔回架子上,上前扶住他。

“你怎麽了?你不是就去四明山收了個徒弟嗎?傷勢怎麽重了!”

“咳咳……沒事。跑得有些遠,難免氣血翻騰。”

“哼,讓你來回跑的……不對,去四明山怎麽可能累成這般,你去哪兒了。”

謝秋溯閉口不言,安月蘭想起來什麽,訝然動了動唇,又覺得謝秋溯應當是不想輕鳶知道的,忙低頭閉嘴。

只是異動沒能逃過輕鳶的眼睛,她立刻逼問:“你知道?快說!”

安月蘭為難的看著他們兩人,輕鳶正往謝秋溯體內渡著靈氣,見她分明隱瞞著什麽,焦急喝道:“說啊!”

“你別為難她了,咳咳……我去了趟……千魔洞……咳咳……”

輕鳶一拳狠狠砸向他身後的木柱,雙眸怒瞪,似要迸出火來。

“對不起。”

“哼,你心憂天下,何錯之有,我不過是你撿來的徒弟,哪來的資格生氣。你當年能為天下剖了半顆心,我又有什麽資格管著你剩下的半顆何時送出去。”

輕鳶冷冷的說著,砸在木柱上的手有艷紅液體順著她指縫緩緩流下來,安月蘭瞧得心驚,卻手足無措。

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誰也插不上手。

謝秋溯低低嘆了一聲,站直了身子,止了輕鳶靈力輸送,將她緊貼在柱子上的手拿下來,骨節上的艷紅肉糜刺得他雙眸生痛,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小心的將傷口一點一點清理幹凈。

“輕鳶,我現在確實覺得有些不好,你別同我置氣了,好嗎?我有些……沒有力氣。”

他聲音輕輕的,卻像赤足踩在了輕鳶心尖上,又軟又疼。

輕鳶咬著唇,不言語。

“我去千魔洞,是因為厲桓池自身的封印破了,另一個扣住魔界其他妖魔的封印必然也遭受了波動,我不能不去。天下與我,孰輕孰重?”

“你重。”

輕鳶不假思索,冷言冷語。

謝秋溯呆了一呆,旋即笑了,“我會為了你這兩個字,好好活著的。幸好我去了,澤天聖君的無天蝕刻被厲桓池取走了,若是不加固封印,那些妖魔,現在便全都破印而出了。屆時,我便是再努力想要保住性命,怕是也有心無力。”

安月蘭在一旁聽得一楞一楞的,忍不住問道:“那千魔洞裏,封印著……多少妖魔?”

“天有三十三重,地有七十六界,誰知曉到底有多少呢。並不是都封印在千魔洞裏,只是封印的陣眼在千魔洞。當初也沒有將所有魔界生靈都封印到無知無識,只是將魔界與外界的通道截斷了,讓他們只能生活在魔界,不能踏足俗世。”

謝秋溯頓了頓,也不管安月蘭聽懂沒有,繼續道:“當初一層界域一重結界,將七十六界化整為零,分而封之,最終圍以困陣,澤天聖君用來啟動陣法的無天蝕刻,是鴻鈞老祖的造化玉碟殘骸。我趕去的時候,已經被強硬帶走了,陣眼只餘下殘力,我……用朱雀血丹重新做了陣眼。”

“帝女給你的那一顆?”

見謝秋溯點了點頭,輕鳶斂了眸,沒有多說什麽。

那顆朱雀血丹,是帝女留給他填補半顆心的,他取了出來,難怪現在傷成這樣。

輕鳶抽出他手中的帕子,默然用法力將手上傷口愈合。

安月蘭聽得如此嚴重的事態,想起來青陽村的事情,忙道:“師父,弟子當初參試路上,曾遇見兩條冥鮫,被大師兄和雲何斬殺了。”

謝秋溯蹙了蹙眉峰,長長嘆了一口氣,“厲桓池沖撞封印這些年,形成過裂縫,最上層的那些魔族,確實有可能擠出來,不過應當不多,因為厲桓池沖擊封印的同時,也會波及到他們,往往還沒能逃出來,便被厲桓池的法力餘波反震而死。”

謝秋溯言罷,也不知想起了什麽,蹙著眉頭,輕輕嘆了口氣。“還有一些,則是當年漏網在外,且多年蟄伏或是未曾傷人性命,一直留存到了今日。”

輕鳶將他扶到案首坐下,轉身去藥架上尋丹藥。

安月蘭想起汐遲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坦誠交代了:“我與雲何,後來在那條雄性冥鮫所鑄的結界裏,尋到了一枚魚蛋,孵出了一條小鮫人。”

“魚蛋?可是據我所知,咳……冥鮫皆是胎生啊,難道是深海鮫人一族的?”

“雲何也是這麽猜想的。”

謝秋溯摸著下巴思索:“怪了,他們偷鮫人族的魚蛋做什麽。難道是……她?”

安月蘭一頭霧水,疑惑的看著謝秋溯,謝秋溯為她解釋道:“三年前,鮫人族的女王,失蹤了。”

“女……女王?”

安月蘭想起汐遲呀呀學舌的模樣,怎麽也無法將她和這兩個字,聯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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